2005年《我是夏洛克.福爾摩斯》書名:吾輩はシャーロック・ホームズである
書系:獨步 日本推理名家傑作選 42
作者:柳廣司
成書年代:2005年

心得:

  柳廣司真是太厲害了,居然可以寫出這麼厲害的仿作,簡單說一下心得。首先是他有別於其他作家,其他作家寫福爾摩斯探案,第一步就是說服讀者「這是貨真價實的福爾摩斯探案,只是因為案件過於恐怖會引起社會不安╱牽涉情節過於敏感會導致歐洲政局動盪╱多年手稿藏在閣樓亡佚多時」所以當年無法發表,直至今日才重見天日。也因此,作家們費盡心思重現福爾摩斯的種種行為、習慣、語氣、裝扮,以求讀者覺得福爾摩斯的冒險仍在持續。

  柳廣司則不然,這部作品儘管仍是華生醫師為記述者,但開場的第一章就出現了自稱是福爾摩斯的日本小矮子——夏目漱石,華生正想打發他走,沒想到此時收到福爾摩斯本尊的紙條指示,要把夏目當成福爾摩斯對待,而身為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忠實朋友,華生只好聽老友之言,不情不願擔任起夏目‧福爾摩斯的助手了。所以讀者在書中讀到的,不是柳廣司的福爾摩斯如何像柯南‧道爾的福爾摩斯,而是柳廣司筆下自稱是福爾摩斯的夏目漱石如何百般作態要像福爾摩斯,透過華生醫師之眼,那些極力模仿的姿態實在使人發噱。

  看出來了嗎?柳廣司並不需要去說服讀者「我寫的福爾摩斯與正典差不了多少」,而是「有個日本矮子學福爾摩斯,學不像也是理所當然」。這麼一來,讀者就不會拿正典來挑剔仿作角色不對味了。

  再來就是本作可說是一部「多層次傑出仿作」。首先是本作中的夏目‧福爾摩斯一頭鑽進一場靈媒師命案,靈媒師被認為掌握了某位參與者的祕密而慘遭殺害。以解謎推理的寫法而言,兇手就在參與降靈會的人們之中,偵探必須先解釋降靈會的超自然現象由何而來,進而解決這樁命案,這是本書身為推理小說第一層的外衣。然而若細究這個案發現場,就會發現柳廣司如此安排有其用意。眾所週知道爾晚年篤信神祕學,他深信不疑降靈會、招魂術這些現今被認為不科學的儀式,所以當作者選擇這個場合發生命案,不禁使人莞爾;加上故事中降靈會的伎倆被夏目與雷斯崔德探長識破,根本動用不到福爾摩斯出馬,也就是說,在柳廣司的安排之下,道爾不是被福爾摩斯敲醒,而是被二線角色呼了熱辣兩巴掌。這是本書作為「除魅」之用的第二層包裝。本書讀到最後,發現故事不單單揭發了降靈會內幕、不僅僅破了靈媒師命案,更指出了當年歐洲列強對殖民地的殺戮、戰爭英雄對國家的欺瞞與對朋友的背叛,可說是一部以推理小說包裝的「反戰」作品,此為本書的第三層意義。

  以上是我在解說中有提到的部份,以下則是我本來想提,卻覺得說不好所以含糊帶過的部份,寫出來大家指教一下。

  福爾摩斯可說是全球共通語言,福爾摩斯仿作要寫得真有其事,最好是把案件放在英國本土,至多來個印度風、希臘語就差不多了,多寫其他異國情境只怕失了福爾摩斯探案的英倫風味,由此可知,福爾摩斯仿作多半是寫發生在英國的案子,而且是愈像愈好,君不見雅德里安.柯南.道爾與約翰.狄克森.卡爾合著的《福爾摩斯的功績》中,極盡所能地模仿原著的風格,使作品在語言結構與神韻上充滿了原著的精神,讓讀者可重溫維多利亞時代的福爾摩斯探案。然而福爾摩斯仿作者遍及全球,來自世界各地的作家們會乖乖讓福爾摩斯守在貝格街嗎?我想答案是否定的。若說福爾摩斯是「全球化」(globalization)的一種現象,那麼把福爾摩斯搬到各地去破解謎案就是就是一種「全球在地化」(glocalization)的體現。

  簡單地舉例說明,「全球化」的意思就是全世界都有麥當勞,而「全球在地化」的意思就是台灣的麥當勞有黑輪口味、日本的有章魚燒口味、韓國的則有泡菜口味(例子我亂舉的),也就是說,全球化的強勢使得在地人們抗拒,所以這些全球企業找出與當地特色契合的產品,希望透過不同的包裝,號稱在地化,實則全球化的方式遂行其經濟目的。

  我就想,若說福爾摩斯是「全球化」現象,那仿作作家把福爾摩斯搬到各地辦案就可以說是「全球在地化」囉?可能可以如此推論。但我遇到兩個問題,一是就算福爾摩斯沒有「全球在地化」,讀者照樣買單;而一旦福爾摩斯「全球在地化」了,讀者也未必買單。說不定讀者就是想看福爾摩斯與華生在倫敦東奔西跑,誰准你把福爾摩斯丟到其他國家的?二是受限於語言能力,我找不齊全球在地化的例子,而就算有例子,仿作作家究竟是不是「為了讓讀者接受福爾摩斯這位洋偵探所以請他辦在地的案子」為創作目的?這點更是不可考,所以幾經思量,我放棄了這部份的論述。

  但還是有些例子,大家看一下。日本作家迦納一朗勇奪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之作的《ホック氏の異郷の冒険》(1983)是福爾摩斯到日本探案的故事;中國則早在清末就有秀才陳景韓發表〈歇洛克來遊上海第一案〉(1904),而包天笑寫了〈歇洛克初到上海第二案〉,兩人還分別寫了第三案與第四案;台灣也不遑多讓,餘生的〈智闘〉(1923)就是福爾摩斯與華生「變裝島人、精熟島語」到台灣辦案的故事,儘管本篇經查證為亞森羅蘋案件〈猶太燈〉的改寫。如果我對於福爾摩斯全球在地化現象的觀察是正確的,或許由此可看出作家對於福爾摩斯在地化的努力,開始於多早之前。

  不管作家創作仿作的目的為何(柳廣司2005年的作品總不會是為了讓日本人接受福爾摩斯吧!),總而言之一句,柳廣司的《我是夏洛克‧福爾摩斯》非常精彩,不看是損失。對我而言,我以讀仿作心態翻開本作,掩卷發現本書遠超過一部福爾摩斯仿作,與夏目驚懾於英國文學之深廣相同,我也折服柳廣司寓理念於小說的高超功力。

[ 利益揭露 ]
本書籍係由為獨步出版社撰寫本書解說而得,不需退還,市價260元,本人接受書籍前除解說外,並未承諾另行撰寫相關評論或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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